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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水藏海
菲菲和我家
2012-05-30
作者:王琼
发布人:系统管理员
我们家与狗颇有渊源,而这最主要是来自于我和我父亲。父亲属狗,我喜欢狗,但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不喜欢我父亲。在我心中父亲是一弯冷月,高悬于空,难以亲近。一周七天,父亲主动和我说话的综合都不会超过十七次。
母亲怕狗,是因为一只站起来比人还高的拉布拉多犬猝不及防的拥抱和热气腾腾的舌头,把母亲吓得双手抽筋,眼泪直流。家里若要养狗,母亲是瞪大了眼睛,举双手反对的。
但我没有死心。
“我希望有一只小狗能陪我在小区的花园里跑步!我希望睡觉的时候有它陪着,晚上我一个人根本不敢起床上厕所!我更希望每天我打开家门的时候,总有人能热情地欢迎我,可是你们总是不在家里,你们不能陪我,就不能给我买一只小狗,让它陪陪我吗!”我哭着喊着赖在地上,义无反顾!
皇天不负有心人,我家终于有狗啦!它叫菲菲,浑身金色都毛,像是太阳光下随风清飘都稻穗,散发着大自然都气息。那一瞬间,似乎我都心里都后花园第一次百花齐放,那是比小孩子拿压岁钱还幸福的激动——我终于有伴了。
菲菲刚来到它的新家,也不怕生,上蹿下跳的,沙发上常有几个小点像海绵般压下去后缓缓升起。写字台上的圆珠笔都成了忍者,寻它时不见踪影,却总在意料之外都地方,以面目全非的姿态再度出现。而地板上吧,却总是会出现一些亮晃晃的流质。自从家中出现了这些状况之后,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那个我却一兼多职——清洁工、侦探和保姆。虽然每天围着菲菲晕头转向,但我都心情总是晴天。
可是高二的学科分类较多,回家后需要静心复习,母亲为了不让我分心,鼓起勇气挑战“天敌”。
起初,母亲尽量避免和菲菲近距离接触,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我就发现了一个惊人的变化——母亲竟然让菲菲睡在她的床边!不仅如此,晚饭时间向来只有电视机声音的房间里,却响起了我们一家三口欢快的聊天声。母亲似已养成了习惯,每天在吃饭的时候,都会向我们“汇报”菲菲今天在家里有何趣闻。
光阴转瞬飞逝,没多久就到了考状元都时候了。每天在题海中穿梭的我,一颗心被压到了谷底。成天板着脸,匆匆吃了饭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一天,当我僵着杨戬一样的铁面从房间走出来时,正好看见菲菲坐在父亲的身边,呆呆地望着我,我随口说了一句“港督”,却发现菲菲突然瞪大了眼睛直视我,下巴这里轻微地鼓动着发出呼气的狠狠声。看见菲菲这样,我反而来了兴致,又连喷出几次“港督”——
“嗖”的一声一条金色扑向我来,见机不妙,我转身跑向饭厅,绕着长方形的饭桌玩起猫捉老鼠。家里都地板经常会打蜡,所以这滑溜的程度吧,胜过飘柔广告女模特的秀发。虽然狗有四条腿,可是也正因为速度所以刹车和转弯反而成了问题,而我呢则可以穿着防滑拖鞋,收放自如,好几次要转弯时险些亲吻地板的时候,我灵巧地抓住椅子的靠背,借一把力,别化险为夷。几圈跑下来,我和菲菲都跑晕了,我就来个出其不意——角色对换,成功反击!几分钟下来,整齐的六把椅子,没有一把在其原位,像刚开完派对的零散样。而我和菲菲似乎也玩得挺尽兴,大度的“姐弟二人”便就此摈弃前嫌啦!
我一手抱起它得意地看看我们的杰作,突然像被雷打了一样“完了!这么乱!爸肯定生气了!”我缓慢地移动头部,父亲的脸部表情逐渐清晰了——简直像个弥勒佛,带着笑容。难道今天是黄道吉日?房间这么乱,父亲一定会说“女孩子怎么可以把家里变成狗窝”之类的话。当时只觉得一阵不解,悄悄地去问母亲今天父亲是不是谈成了一笔新生意,但似乎也不是这么回事。
自从我和菲菲有了我们自创的“游戏”之后,家里就能时不时地听见我们的嬉闹声,和椅子碰擦地面的“尖叫声”,而父母的笑容却成了最温暖的背景,让整个房间有了浓浓的家的味道。
不知从何时起,菲菲已经掌握了父母上床看电视的时间。如果父亲和母亲一起在客厅看电视,它就会走到电视机前,正对着我父母,确定大家注意到它了,它就把头甩向卧室,若是大家不理它,它就开始呼气,从喉咙里憋出不满的声音。父亲也憋着笑,搀起母亲的胳膊:“进去吧!床都已经铺好咧!”我跟着跑进去一饱眼福,果然!父母的被窝都已经开了口,摸一摸还是温的!难道它也知道黄香温席的故事?还没等我想明白,父亲就转向我:“菲菲都知道要体谅爸妈呢!可是我们的女儿呢?”我眨巴眨巴眼睛溜出房间,迅速跑到厨房翻出苹果和水果刀。
“爸、妈,我削了一个苹果,都切成片了,一起吃吧!”我捧着厚薄不一的一盘苹果,走进父母的房间,看了菲菲一眼,它正懒洋洋地躺在父亲的被子上。
冬天,似乎应该就在这种温馨中度过才对,可是偏偏天不随人愿。
随着菲菲的成长,它似乎也形成了自己的性格特征。每天早上五点三刻,比公鸡报时还准,一定要把母亲叫起来陪它散步,无论雨雪,不到四十分钟,就是不肯回家。如果一不小心绳子没牵住,它就像飞出笼子的小鸟,在地上乱窜,好几次差点被小区中来往的车辆撞上,吓得母亲忍不住尖叫!只得发动两名以上的保安一起抓狗。到了晚上,万家灯火上炊烟,它又要去散步了,同时也要去“会友”。我家隔壁那幢楼里的一直斑点狗,个头比菲菲大,它俩一见面就会上演“狗咬狗”的画面,主人们费劲脑汁不让它们见面,可它们却用狗同胞独特的联系方式找到了对方的所在地,于是菲菲一出门就奔向它家楼下,抬起头狂吠;楼上的斑点听见这般挑衅,怎能忍受这钟屈辱?由于大家都是热血青年,楼上楼下,晚间六点,整个小区就必定上演这场声音决战赛。
所有的事情都会有它的限度,人们的忍耐度也是一样。菲菲和斑点成了被告,这个小区的居民给物业递上了投诉信。母亲因为菲菲的野蛮行径而受到了心理的伤害,每天早晚的散步也使母亲的身体渐渐虚弱。终于有一天,父亲召开了家庭会议,会议结果——菲菲不得不成为别人的家庭成员了。
关于这件事情,我没有责怪父亲。菲菲驱逐了我寂寞的黑洞,点燃了家庭快乐的引线,慢慢地让我意识到了父母藏在心中的感情。
菲菲后来被一个邻居的朋友收养了,从寄来的照片看,它依然精神抖擞;但我也看到了父亲眼中薄薄一层水雾。
现在我们仍是一家四口,虽然不像菲菲在时那么热闹,但是我和父母之间却有了更多的默契。